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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望舒诗全编》引言

施蛰存作品集作者:施蛰存作品集 2017-04-13 14:05
    戴望舒生前印过四本诗集。第一本是《我的记忆》,一九二九年四月由上海水沫书

    店出版。水沫书店是刘呐鸥、戴望舒和我合作经营的一个小出版社。当时我们都是文学

    青年,年少气盛,想介绍一点外国文学,也想自己创作一点文学作品,每天总得动动笔

    头。可是积稿甚多,总是很不容易找到肯为我们印行的出版商。一赌气,我们就自己办

    起一个出版机构。刘呐鸥出钱,我和望舒出力,我们劳资合作,首先印了我们自己和朋

    友的创作,定名为《水沫丛书》。二年之间,印出的诗集有望舒的《我的记忆》和姚蓬

    子的《银铃》,小说集有刘呐鸥的《都市风景线》,我的《上元灯》和徐霞村的《古国

    的人们》。

    望舒的诗,虽然已在《小说月报》等文学刊物上发表,开始引起文艺界的注意,但

    是他的诗集还送不进上海几家新文学书店的大门。第一是因为诗集的销路打不开,第二

    是因为作者的名声还不够。我们自办书店,印出自己的作品,可以说是硬挤上文坛。望

    舒的《我的记忆》,也是硬挤上诗坛,书虽印出,还能说是有了客观的需要。

    《我的记忆》出版之后,在爱好诗歌的青年读者群中,开始感觉到中国新诗出现了

    一种新的发展。望舒的诗,过去分散发表在不同的刊物上,读者未必能全都见到,现在

    结集在一本诗集中,它们的风格呈露了。在当时流行的新月派诗之外,青年诗人忽然发

    现了一种新风格的诗。从此,《我的记忆》获得新诗读者的认可,标志着中国新诗发展

    史的一个里程碑。

    水沫书店因淞沪抗日战争发生而歇业,《我的记忆》和其他的书都绝版了。一九三

    二年,我在现代书局编《现代》文学月刊,为望舒发表了新的诗作和《诗论零札》,在

    青年诗人中引起了很大的兴趣,各地都有人向书店中访求《我的记忆》,可是已无书供

    应了。于是我请望舒再编一本诗集,列入我编的《现代创作丛刊》,由现代书局出版。

    我的原意是重佣我的记忆》,再加入几篇新作诗就行了。岂知望舒交给我的题名《望

    舒草》的第二本诗集,却是一个大幅度的改编本。他把《我的记忆》中的《旧锦囊》和

    《雨巷》两辑共十八首,全部删汰,仅保留了《我的记忆》一辑中的八首诗,加入了集

    外新诗,共四十一首,于一九三三年八月印出,杜衡为撰序文。

    《望舒草》的编集,表现了望舒对新诗创作倾向的最后选择和定型。在《我的记忆》

    时期,望舒作诗还很重视文字的音韵美,但后来他自我否定了。他的《诗论零札》第一

    条就是“诗不能借重音乐,它应该去了音乐的成分。”为了符合他的理论,他编《望舒

    草》的时候,才完全删汰了以音韵美见长的旧作,甚至连那首脍炙人口的《雨巷》也不

    愿保留下来。这样,《望舒草》就成为一本很纯粹、很统一的诗集。无论在语言辞藻、

    情绪形式、表现方法等各方面,这一集中的诗,都是和谐一致的,符合于他当时的理论

    的。这本诗集,代表了戴望舒前期诗的风格。

    现代书局于一九三五年歇业,《望舒草》也绝版了。上海杂志公司老板张静庐,曾

    经是现代书局的经理,知道望舒的诗能有销路,他就请望舒再编一本诗集应市。这时候,

    望舒从法国回来不久,住在上海,未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可是已结婚成家,又碰上

    父亲故世,有老母要养,因而生活相当窘迫。幸而承胡适之为他介绍给中英文化教育基

    金会,请望舒从西班牙文译《堂·吉诃德》①,迷。每月交译稿三万字,基金会每月付

    他预支稿费二百元。依赖这一笔收入,望舒的生活才得安定下来。可是每天一千字的译

    文加详注,要占了大半天时间,此外,他还在很高兴地办《新诗》月刊,计划印行《新

    诗丛书》,自己就反而没有诗了。    ①望舒译作《吉诃德爷》。此书因抗日战争爆发而没有译完。

    编第三本诗集,不得不把《我的记忆》中被删汰的十八首又全部收进去,加上《望

    舒草》和五六首新作,一共六十三首,题名《望舒诗稿》,于一九三七年一月由上海杂

    志公司出版。这本诗集出版的时候,我不在上海。当年八月,全面抗日战争爆发,我到

    昆明去了,直到八年以后,胜利复员回上海,才得到一本。这本《诗稿》的“目次”页

    上,第一篇是《自序》,但书中并无序文。我查了四五个印本,都无序文。可知是急于

    出版,来不及等作者的序文,而目录上却没有删掉。

    《望舒诗稿》不是一本理想的结集。在作者,它是为微薄的生活补贴而编的;在出

    版商,它是为“生意眼”而印的。因此,要求内容多些,印刷快些。全书的排字、校对,

    都很草率,误字、夺字不少。也有一些文字似乎是作者自己改的,我觉得有几处改得反

    而不及原作。

    一九三八年至一九四七年,望舒旅居香港,他的诗都发表在香港报刊上,我很少见

    到。一九四八年,他回上海,把战时所作诗二十五首,编为《灾难的岁月》,由上海星

    群出版社印行。这是他的第四本诗集。望舒在香港,在一个文化人的岗位上,做了不少

    反帝、反法西斯、反侵略的文化工作。他翻译了西班牙诗人的抗战谣曲,法国诗人的抵

    抗运动诗歌。他自己的创作,虽然艺术手法还是他的本色,但在题材内容方面,却不再

    歌咏个人的悲欢离合,而唱出了民族的觉醒,群众的感情,尤其是当他被敌人逮捕,投

    入牢狱之后,他的诗所表现的已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和民族气节了。

    望舒作诗三十年,只写了九十余首,论数量是很少的。但是这九十余首所反映的创

    作历程,正可说明“五四”运动以后第二代诗人是怎样孜孜矻矻地探索着前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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