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漫步小说网 > 人物传记 > 潘季驯评传章节目录 > 二、此次治河的详细经过

二、此次治河的详细经过(2/2)

潘季驯评传作者:潘季驯评传 2017-02-13 11:48
,紫禁城内外,火烛银花,锣鼓喧天,人人披金带银,鲜衣貂裘,正在欢度元宵佳节。然而此时的潘季驯,却强持病体,带着两个仆人,驾一叶小舟,从济宁出发,出闸河拨棹而南,对邳州、睢宁一带的河工开始了他的例行巡视。这时的黄河两岸,北风呼啸,雪花纷扬,坐在四面透风的小船仓里,眺望着窗外银色的世界,潘季驯追古抚今,思虑万千,不由得老泪纵横。①他感到自己所剩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可是面对的河道形势却越来越令人担忧,真是有心补天力不足!在种种焦虑之中,他迫切地感觉到有对自己数10 年治河经验进行总结的必要性。他认识到只有把自己从实践中形成的一系列主张形成文字,公诸于天下,才能教后人代代继承,永远遵守。这件事必须马上去办!另外,自己到了退休年龄,已经疲劳了,走不动路了,应当及早提出辞疏,请朝廷早作人事安排,以免耽误河工。

    二月十二日,潘季驯巡视归来,首先奏上《引年疏》②,引《大明会典》中"凡内外大小官员,年七十岁者,听令致仕"的条文,陈述自己年迈病重,难以继续任职的理由,要求朝廷尽早改派"总河",以免耽误河工。但是疏文奏上去后,没有得到批准。因为潘季驯数10 年成功治河,已在朝野内外树立了很高的威信。再加上"总河"职务位尊责重,艰苦异常,也很少有人愿意接替。所以朝廷以河防工程任务重大,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接替为理由,拒绝了他的退休申请。

    四月二十三日,是潘季驯的70 大寿,济宁总河衙门里热闹非凡。他的儿女子孙、四方亲友纷纷赶来贺岁祝寿;他的一班尚在人世的文坛老友也纷纷祝词以表心意;他的许多河工僚属和当年弟子也都携带贺礼拜见老总;此外还有朝中的一班新科权贵,社会上的一批有名文士,此时也都凑凑热闹,吟诗作画。这次祝寿活动暂时冲淡了他的悲痛之情,使他的精神重又振作。随着天气的转暖,他的身体也逐步得到恢复。他又舍身忘己地投入到繁忙的河防工作中去了。五月,他奏上《加筑泗州护城堤疏》,要求户部拨出专银,以实施泗州城防及祖陵的护堤工程。这是他多年的心病,也是长期以来人们争论不休的焦点。结果,申请很快获批准,该工程于九月竣工。同月,山东等地大旱,山东闸河自镇口闸到临清700 里间,因泉微水浅,严重影响了漕运。为此,潘季驯又先后奏上《灵雨应祈疏》和《旱久泉微祷雨疏》,指出"天时地利,本自相资;而人力天工,不可偏费者也。"在主观努力已达到极限的情况下,请求祈神祷雨以安民心。①这时,黄河汛期又到了。一天,河水大溢,漫过徐州城堤,徐州城内遍地积水,房屋倒塌甚多。众议迁城改河,惊动朝中大臣纷纷来信询问。季驯从坚持故道、束水攻沙的基本立场出发,上疏据理反对。他通过现场勘查,指出徐州水灾是由于徐州守令不明情况,开堤放水,忘记筑塞所造成的。局外人不明就里,妄加浮言,甚至要求改河它行。这是他所万万不能同意的。

    他在给工部尚书曾同亨的信中写道:"必欲改河,一切任之。改而有害,他日勿以见罪幸矣。"②为解救目前局面,他建议或者改城他迁,或者挖一条支① 参见《留余堂尺牍》四,《谢董宗伯书》。

    ②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三。

    ① 以上诸疏均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三。

    ② 见《河防一览》卷一二《河上易惑浮言疏》;另见《留余堂尺牍》二,《与曾翁书》。

    河,排泄徐州积水。

    在潘季驯的坚持下,朝廷选择批准了开魁山支河的工程计划。改河的浮言终于又慢慢平息。这项工程后来于万历十九年三月初三日动工,闰三月初三日竣土,历时一月,费仅数百,借用古旧河渠,挖竣渠道长达24000 丈(约160 多里),终于排掉了徐城积水,避免了迁城改河的结局。潘季驯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魁山支河是潘季驯第四次治河生涯中的重要成就之一。由于身体上的过分劳累,再加上精神方面的不断刺激,八月十六日,潘季驯再次旧病复发,连续两天口吐鲜血。他只好回到总河衙门调理。在养病期间,他抓紧时间,将自己历年来领导治河的文稿作了整理,从200 多篇奏疏中精选出50 余篇,汇集成册,经过增削删补,以《河防一览》为名称,刻印成书。

    在书中,潘季驯全面回顾了自己自嘉靖四十四年以来,四次奉命治河的经过,指出:"季驯凡四奉河命,前后二十七年,皆知地形险易。增筑设防,置官建闸,下及木石桩埽,综理纤悉。"可以说《河防一览》是潘季驯治河思想成熟并形成体系的基本标志。十月十一日、他再一次发病、呕吐不止,晕倒在地。潘季驯自知已病入膏盲,不会久延人世,遂于十四日奏上《患病乞休疏》①,内称:"自受事以来,日与夫为伍,以舟为家,冲寒触署,宿水餐风,虽尺寸之堤,竹头木屑之事,皆臣所目击而心惟者,二千里堤防庶几稍称有备矣。"虽然己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却仍然"董率官夫躬亲防御"洪水。十八年六月十八日"忽得亡妻之讣,伤悼稍过,且复茹痛奔驰",乃至劳苦并集,大吐血块。因此要求朝廷将他放归田里,引退回家。但是朝廷的回答是"不准辞"。

    十一月初十日,潘季驯再次奏上《乞休疏》,指出:"夫臣之身我皇上生成之身也,即以此身殉河,正所以仰报我皇上生成之恩也,而臣何惜哉!

    但明年岁修工作,料理全在冬春,十一月有勘估之举,十二月有办料之举,二三四月有卷筑之举,分猷虽有僚属,而缉核全在总河。"若耽误时日,必致坠误,"此臣所以心愈急而病愈剧也。"①申明他并不是因为畏难怕苦求退休,而完全是为了河工着想,但是朝廷仍然不允许他辞职。

    万历十九年二月已已,潘季驯又三上《乞休疏》,指出:"河防关系甚重,一日不可乏人,且治河之臣,古称行河使者,欲其奔走河壖,非可以坐理而卧治者也。"而自己已经卧床三月。因此希望朝廷顾及河防重大,速选年轻有为的任事之臣前来代替。这时首辅申时行也感到事情的重要性,同时上疏具题请旨。但是疏文送入内廷后,"两经票拟,俱不批发。"②实际上还是不同意潘季驯的引退请求。这时,潘季驯已经是71 岁高龄了。

    三疏乞休,未得允许,潘季驯只好再次振作精神,强支病体,以舟代步,巡视河工,准备迎接新一年汛期的到来。他一方面亲自指挥魁山支河工程的建设;另一方面抓紧时间,撰写了一大批荐举河官的奏疏。在这些疏文中,他反复表达了同一个思想,这就是一定要以久居河防、经验丰富作为任用河官的首要标准,其中特别要注意选拔那些不怕吃苦、耐得住寂寞的老成之人来代替自己。他在给大学士许国的书牍中说:"惟有不善纷更,不事传凿之人,即可任此。盖不肖谬承人乏,向来只是固堤防以守故道,束河流以循旧①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

    ① 参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

    ② 参见《明神宗实录》卷二三二。

    轨,并无他策,最为平常,最为简拙,人人而能之,人人而可代者。若厌常喜新,贪功生事,则非不肖之所知矣。"①这说明他所期待的接班人应当是一个能够继续贯彻自己治河主张的人。为此,他还专门推荐了两位昔日的僚属,现任布政史陈瑛,浙江巡抚常居敬可担当此任。可惜后来都未能如愿。

    十九年四月,他又写了一篇重要的奏疏《河上易惑浮言疏》②,在文章中他运用逻辑推理和事实材料相结合的论辩方法,对治河方略上的种种"浮言"进行了全面的清算,指出制造浮言的那些人"不查水势,不鉴往昔,偶见淤垫,议论风生"。其实往往脱离实际,既经不住事实的验证,也经不住理论的辩驳。尽管潘季驯治河毕生,同形形色色的"浮言"也作了一辈子的斗争。

    然而最后他还是遭到了浮言的暗算。

    十九年九月,淮河上游水位陡涨,泗州水情异常,洪水溢过堤防,涌入城内,使州公署和州治被水淹三尺。其城内原有水关,但为了防止淮水内灌而人为筑塞。结果城内积水经月不泄,城内军民大部分人被淹。潘季驯闻知灾情后,心急如焚,不顾僚属和医官的劝阻,带病亲赴泗州勘视灾情,布置河工,赈济灾民,研究对策。他在《风雨水涨疏》中不无苦涩地写道:"臣不胜步履,舆疾入舟,亲诣徐、邳、淮安等处沿河一带,随处栖泊督查。"③在另一篇《湖水涨漫异常疏》中他又写道:"时臣才病伏舟中,栖泊邳州地方,勉强扶疾,于九月初四日前往彼处逐一查勘。"①从这些文字中我们不难想象潘季驯当时在萧萧秋风凄雨之中,将骨瘦如柴的病体强撑在一根龙头拐杖上,飘动着满头白发,屹立船头,挥动手臂,亲自指挥着千军万马抗洪抢险的感人形象。

    这次淮河大水,由于淹没了泗州城,威逼到明祖陵,还冲决了淮扬运河的多处堤防,因而引起了朝廷的很大震动。在这种气氛下,各种反对"束水攻沙"理论的观点又被纷纷提了出来,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分黄导淮"的主张,即主张将黄、淮二河分而治之,导淮由高家堰的周家桥直接泄入长江。

    而不是像潘季驯一贯坚持的那样,借淮刷黄。这个建议自然要引起潘季驯的强烈反对。他说:"淮水反跳(入江),伤泄王气,则臣与二臣之心皆所畏惧者。"因此决不能掘开高家堰导淮入江。"善后之计,恐无出于移易州治为久安长治之策,裁削(清口的)张福堤为不得已之计也。"②但是他的这个意见上奏后,因与朝中请臣意见不合,而遭到言官的批评。其中南京河南道监察御史聂应科的言辞尤为尖刻。他攻击潘季驯衰老无裨,疲驾负乘,又属张居正余党,要求立即将他解职回家。

    面对如此恶毒的语言,潘季驯再也不能忍受,遂上书大学士,再次自请罢黜。他在题名为《被论乞休疏》的奏文中严正指出,自从万历十八年二月以来,曾四次上疏乞休,均不准辞。后因岁修甚急,明旨甚严,才不敢再为渎请。遂扶病入舟,沿河栖泊,朝东暮西,左顾右盼,"寸步必须扶掖,衣冠久已不胜。怄偻苦恼之状,见者悯恤,臣犹未敢具疏乞休者,以泗州议方兴,新河之议始定,姑有待也。"他然后逐一批驳了聂应科等人的无端攻击,① 见《留余堂尺牍》四,《上新安相公疏》。

    ② 见《河防一览》卷一二。

    ③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

    ①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

    ②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议处泗州积水疏》。

    最后提出,为河防大事什,请将他即赐罢斥,别选精力任事之臣前来接管替代。①潘季驯的这一番辩驳引起了朝中大臣的广泛同情,万历二十年正月甲戌,工科给事中杨其休上疏,认为潘季驯勋茂劳久,呕血骨立,被言请告,当允其归。②二十年三月,总督河道工部尚书潘季驯终于被允回乡,结束了他的第四次治河使命。将去,条上《并勘河情疏》,③对自己几十年治河的基本经验和主要观点进行了全面阐述。他指出:"臣自嘉靖四十四年至今,以河事君父者,凡四任矣,壮于斯,老于斯,朝于斯,暮于斯。或采之舆情,或得之目击,或稽之以往,或验之将来。水有性,拂之不可;河有防,弛之不可;地有定形,强之不可;治有正理,凿之不可。""厌常者"每欲弃旧以更新,而臣则以为故道必不可失也;"泥成说者"每欲分支河以杀势,而臣以为黄河之浊流必不可分也。"臣执此以治河者,前后一十二年矣。"他说:"巨已去矣,墓土拱矣,何敢以笔舌与人争曲直哉?且议者原无怪臣之心,见者言其所见,闻者言其所闻,凡以为国也。??但虑天下之事,议论多者成功或毁,兴作侈者工费自烦,支离胜者正道必废。有宋竭天下之财力以事河,而国以大弊,卒之横溃决裂,不可收拾者,职此故也。"历史的教训触目惊心,浮言的盛行后患无穷,只有老老实实按河流运动的规律性办事,才能有所成就。如果不是这样,高高在上,夸夸其谈,主观臆断,不负责任,则"筑舍道旁,疑心信耳。今之案墨未干、明日之新议复起,无论衰病如臣,即壮猷任事,忠勤敏练如将来者,亦何措手哉?故敢冒昧具陈。"潘季驯四任治河"总理",前后跨越时间达27 年,习知地形水势,以借水攻沙、筑堤束水为河漕兼利之策。下至木石桩埽,综理纤悉。以劳疾,累疏乞休,不被允。至是,泗州大水,与抚按议浚治不台,得请归。"季驯去,而分黄导淮之议起。"①潘季驯虽然最终离开了河上,但是他的心绪却仍然牵挂着河防工地,时时注视着治河的动态。每当听到妄意谈河的浮言传来,他就皱着眉头叹息道:"国家何负若曹,而欲破坏之耶?"②万历二十一年,潘季驯归家后的第二年,得风痹病,半身不遂。临终之前,"犹嗫嚅河事,意若有恋恋于国家者。"③万历二十三年(公元1595 年)四月十二日,七十五岁的潘季驯溘然病逝于家中。一代治河名臣终于走完了他的可歌可泣的生命之路。

    ① 见《总理河漕奏疏》(四任)卷五,《被论乞休疏》。

    ② 参见《明神宗实录》卷二四四。

    ③ 见《河防一览》卷一二。

    ① 分黄导淮之议。详见《明史·河渠二》。

    ② 申时行,《潘公传》。

    ③ 申时行:《潘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