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的“华盖运 1934:绝望的抗战
《走进鲁迅—评论与研究》作者:走进鲁迅—评论与研究 2017-04-13 14:26
□王晓明
鲁迅到上海已经7年了。他现在租住着虹口大陆新村里的一幢3层的楼房,虽不怎么宽大,但有许广平悉心照料,还雇了两位年老的女佣,做饭,洗衣,地板和楼梯擦得干干净净。他依旧是深夜写作,上午酣眠,白天家里静悄悄的,衬得后面厨房里的砧板和锅碗之声格外清晰,直到5岁的胖乎乎的儿子海婴从幼稚园回来,以他活泼的喧闹充塞全屋。
他早就不再写《阿Q正传》和《孤独者》那样的小说了。但他手中的一支笔,依然有力地牵引着读者的视线。从1933年起,他向上海最大的报纸《申报》的“自由谈”副刊投寄杂文,都是千把字的短文,也不署“鲁迅”这个名字,还不断地变换笔名,读者却还是很快认出了他,以至凡有他的短文的报纸,街头的零售额都会明显增加。甚至无需等到印刷完毕,在排字房里,他的文笔就会被认出来,得到特别仔细的校阅。不用说,他因此每每得到最高的稿费,譬如“自由谈”上发表的杂文,别人的是千字3元、5元,他的是千字10元。在1934年,10元钱足够买100斤大米。自从40年前离开故乡、辗转各地,他此刻的生活是最安逸的了。可是他并不愉快。自从1930年,在一个他早早就离开了的场合,他被莫名其妙地推为**的外围组织“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接着又成为更重要的“左翼作家联盟”的名义上的领袖,国民党政府越来越讨厌他。先是浙江的国民党党部向“中央”呈请通缉“反动文人鲁迅”;接着是从1934年起,政府的图书审查机构连续查禁他的著作,从《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之类的年度文集,一直到《鲁迅杂感集》那样的选本,都不准发行。再后来,网越收越紧,他到上海以后的几乎所有杂文集,都被打上了黑叉。当然,国民党的最高当局对他还是有几分尊重,并不想真对他怎么样。据说蒋介石还不止一次让人传话给他,想笼络他。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当内山书店的老板为了那通缉令替他担心时,他笑笑说:“不要紧的,如果是真的要捉,就不下通缉令什么的了。……就是说,有点讨厌,别给我开口是那么一回事。”在1934年的上海,官方对文化行业的控制远不如后来那么严密,尽管有那么些禁令,鲁迅还是能不断地发表文章————当然常常得用化名;也还有一些小的出版社,敢悄悄地印行他的著作。对鲁迅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写作,能够发表,其他的事情,包括官方的一般性的敌意,他确实是不怎么在乎的。但是,30年代上半叶错综复杂的内外形势,再加上国民党政府内部的派系林立和机构混乱,使人很难用常理来推断政府对它讨厌的文化人的政策。看上去松松垮垮,不怎么严酷,有时候却又会突然下起毒手来。譬如1931年,官方的军警就一举捕杀了柔石等5名文学界的**人。1933年“蓝衣社”特务暗杀“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干事杨杏佛以后,更有人放出风声,说鲁迅也被列入了黑名单。更何况,鲁迅又是一个遇事总要把最坏的一面都想到的人,他理智上知道也许“不要紧”,但还是不免要时时紧张。从与他相熟的柔石遇难的那一天起,只要风声一紧,他就会离家躲避。到了1934年,他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一种半秘密的生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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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到上海已经7年了。他现在租住着虹口大陆新村里的一幢3层的楼房,虽不怎么宽大,但有许广平悉心照料,还雇了两位年老的女佣,做饭,洗衣,地板和楼梯擦得干干净净。他依旧是深夜写作,上午酣眠,白天家里静悄悄的,衬得后面厨房里的砧板和锅碗之声格外清晰,直到5岁的胖乎乎的儿子海婴从幼稚园回来,以他活泼的喧闹充塞全屋。
他早就不再写《阿Q正传》和《孤独者》那样的小说了。但他手中的一支笔,依然有力地牵引着读者的视线。从1933年起,他向上海最大的报纸《申报》的“自由谈”副刊投寄杂文,都是千把字的短文,也不署“鲁迅”这个名字,还不断地变换笔名,读者却还是很快认出了他,以至凡有他的短文的报纸,街头的零售额都会明显增加。甚至无需等到印刷完毕,在排字房里,他的文笔就会被认出来,得到特别仔细的校阅。不用说,他因此每每得到最高的稿费,譬如“自由谈”上发表的杂文,别人的是千字3元、5元,他的是千字10元。在1934年,10元钱足够买100斤大米。自从40年前离开故乡、辗转各地,他此刻的生活是最安逸的了。可是他并不愉快。自从1930年,在一个他早早就离开了的场合,他被莫名其妙地推为**的外围组织“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接着又成为更重要的“左翼作家联盟”的名义上的领袖,国民党政府越来越讨厌他。先是浙江的国民党党部向“中央”呈请通缉“反动文人鲁迅”;接着是从1934年起,政府的图书审查机构连续查禁他的著作,从《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之类的年度文集,一直到《鲁迅杂感集》那样的选本,都不准发行。再后来,网越收越紧,他到上海以后的几乎所有杂文集,都被打上了黑叉。当然,国民党的最高当局对他还是有几分尊重,并不想真对他怎么样。据说蒋介石还不止一次让人传话给他,想笼络他。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当内山书店的老板为了那通缉令替他担心时,他笑笑说:“不要紧的,如果是真的要捉,就不下通缉令什么的了。……就是说,有点讨厌,别给我开口是那么一回事。”在1934年的上海,官方对文化行业的控制远不如后来那么严密,尽管有那么些禁令,鲁迅还是能不断地发表文章————当然常常得用化名;也还有一些小的出版社,敢悄悄地印行他的著作。对鲁迅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能够写作,能够发表,其他的事情,包括官方的一般性的敌意,他确实是不怎么在乎的。但是,30年代上半叶错综复杂的内外形势,再加上国民党政府内部的派系林立和机构混乱,使人很难用常理来推断政府对它讨厌的文化人的政策。看上去松松垮垮,不怎么严酷,有时候却又会突然下起毒手来。譬如1931年,官方的军警就一举捕杀了柔石等5名文学界的**人。1933年“蓝衣社”特务暗杀“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干事杨杏佛以后,更有人放出风声,说鲁迅也被列入了黑名单。更何况,鲁迅又是一个遇事总要把最坏的一面都想到的人,他理智上知道也许“不要紧”,但还是不免要时时紧张。从与他相熟的柔石遇难的那一天起,只要风声一紧,他就会离家躲避。到了1934年,他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一种半秘密的生活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