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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白丝袜(2/2)

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作者: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 2017-04-13 14:10
去。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些什么,只在内心里有些许的烦恼。这男人呢,虽然渴望占有,然而表面上却故作镇定,闪开人群往餐厅走去,似乎是要让她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实则是狡猾地与她相处在一起。他热血沸腾,只是用镇静自若来稍加掩饰而已,心底却根本不相信这表面功夫。

    餐厅里,温斯顿正端着咖啡,走到静处,不去理睬那些小姐太太们。埃尔茜看到了他,但却觉得对方看不到她。她对他来说是远不可及的,是在他的智识范围之外的。她心想,自己和身边站的这个大块头男人已处于一种熔化的状态。她吃着牛奶蛋糊,实际上她跟雇主在一起的时间里一直持续并带有一种不完全的熔化状态。

    但她变得更加冷静了。温斯顿走了过来。她朝他看着,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她看见他瘦削、年轻的身形真实而持久地呈现在她面前。那就是他的模样。但她间或可以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并为他熔化,然而她却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

    “打完牌了?”她含糊其词地问。

    “完了。”他答道,“舞跳得不顺吗?”

    “一点也不。”她说。

    “她不会烦心的,”亚当姆斯开心地说,“精神十足的姑娘对跳舞总不会生厌的——吃点别的,埃尔茜。喂,来杯雪利酒。跟我们一起喝杯雪利酒吧,温斯顿。”

    他们浅啜着雪利酒时,亚当姆斯狡黠地看着温斯顿,想要发现他的长处。

    “我们最好过去,——音乐响起来了。”他说,“照顾这些女士们吃东西,好吗?·温斯顿,会很有趣的。”

    然后,他抽身走了。埃尔茜不知不觉地跟着他。但是温斯顿跟在旁边,随着他们走。他们默默地走到舞厅。到舞厅时,亚当姆斯犹豫了,对整个厅堂四下打量了一番,仿佛他看不见似的。

    一个男子走过来,要求与埃尔茜跳舞。亚当姆斯便转身去跟另外的舞伴跳舞。他们跳舞时,温斯顿在一边看着。她意识到他站在那看着她,像一个幽灵,或者说是一个裁判,一个护花使者。她更为亲密地,不自觉地又意识到在这厅堂某个地方跳动的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她仍旧属于他,但是她心头又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无可奈何。亚当姆斯跳着,围着埃尔茜转,玩世不恭地坚持着,等着跟她跳舞。

    一曲终了时,亚当姆斯给缠住了。埃尔茜发现自己回到了温斯顿的身边。他坐在那里,身形很优雅。他的膝盖,还有他斜倚着的轮廓分明的身姿,仿佛是不朽的形体。她把手放在他膝盖上。

    “开心吗?”他问。

    “总是这样。”她答道,声调炽热而超然。

    “还要开一个小时。”他说。

    “是吗?”她应道。这对她毫无意义。

    “我们该回去了吧?”他问道。

    她沉默了。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她的正常意识头一回有些微归来的迹象。她怨恨这一切。

    “干吗这样?”她问。

    “我想你已经跳够了。”他说。

    一丝理智掠过她的大脑,继而又为打破她的幻想而恼怒。

    “为什么?”她说。

    “我们9点就到了这儿。”他说。

    没有回答,没有理智。这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她远远地离他坐着。房子那一头,萨姆·亚当姆斯不时朝她望一眼。她坐在那儿很突出,全部暴露给了他。

    “你不要跟萨姆·亚当姆斯太随便了。”温斯顿小心翼翼地说,忍受着。“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随便?”她问。

    “嗯——你不要跟他有太多接触。”

    她沉默地坐着。他使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但他对她的感情无法捉摸,也无法改变。她有一种他所没有的古怪的违反常情的**。

    “我喜欢他。”她说。

    “你喜欢他身上什么?”他气忿忿地说。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他。”她说。

    她是无法改变的。他坐在那里,心情沉重,怒火中烧,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跳舞时,他懵懵懂懂地坐在那儿。而她,在这两个男人相对的力量之间迷迷糊糊,无所适从,在旋转着。一曲间歇时,温斯顿离她很近,但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她不断地看她的卡单,又渴盼又害怕地想看看什么时候再跟亚当姆斯跳舞。跳舞时,有时经过他身边,她会迎上他那镇静的浅蓝色的眼睛,有时她又看见他步伐稳健的侧影。她仿佛正栖靠在他的臂弯里,被带着旋转,飘飘欲仙。然而现实中却总有另外一种与人格格不入的事,她简直要发疯了。

    终于到了与亚当姆斯跳舞的时候了。噢,与他亲密的接触多美妙啊!他的身体接触着她的身体,他的手臂支撑着她的手臂。温斯顿从来没有给过她如此美妙的感觉,他只是她意识中的一个包袱。

    她呼吸急促起来,开始忍受亲密的接触所带来的紧张。她很紧张,亚当姆斯也局促不安。一种紧张和不自在袭遍了他们全身。他很恼火,因为他感觉别有什么东西在阻碍肉欲的吸引,感觉到有一种更强的愿望在干预。

    埃尔茜几乎丧失了理智。在她跟着他站好位子时,她俯身去拿手帕。舞厅里响起了四组舞曲。大家都已准备好了,亚当姆斯站在她身边,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他有些紧张,在准备迎接挑战。她俯身到口袋里拿手帕。拿了出来后,站直身子。抖开时,手帕却从她手中滑落。使她恼火的是她看见拿出的不是手帕而是一只白丝袜。一只白色的长丝袜瞬间便掉在了地板上。亚当姆斯迅速把它捡起,嘴角带着惊异的胜利的微笑。

    “那是有意做给我看的。”他低语道——仿佛要占有她。他把丝袜塞进裤口袋,又迅速地把他的手帕递给她。

    开始跳舞了,她觉得虚弱,像要晕倒似的,如同她的意念变成了水,一阵深深的失落感笼罩着她,她简直不能自持。

    然而一切都平安无事。

    舞曲终了,亚当姆斯放开她。温斯顿朝她走来。

    “你掉的是什么东西?”温斯顿问。

    “我以为是手帕——却错拿了一只丝袜。”她回答道,漠然而无力。

    “然后他拿了?”

    “对。”

    “他那样做是什么意思?”

    她耸耸肩膀。

    “你打算让他留着?”他问。

    “我并不想让他这样做。”

    长时间的停顿。

    “我去跟他要回来?”他问,脸红红的,蓝眼睛充满痛苦。

    “不。”她说,脸色苍白。

    “为什么?”

    “不——对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气恼地坐着,一筹莫展。

    “那么,你是想让他留着了?”他问道。她坐在那儿,一声不吭。

    “你那是什么意思?”他说,脸色因愤怒而变得低沉。他猛地站起来。

    “不要,”她叫道,“泰德!”她紧紧地抓着他,使劲地拉着他。

    这使他怒不可遏。

    “为什么?”他问。

    她嘴角的动作使他起了怜悯之心,他并不明白,但他觉得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那我不在这儿呆了。”他说,“你跟我走吗?”

    她默默站起身。然后他们走出了舞厅。亚当姆斯没有注意到这些。

    一会儿,他们便到了街上。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暴怒地说。

    她走在他身边,沉默不语,显得很平和。

    “他妈的那头猪,一切都滚他妈的。”他又骂道。

    他们一直默默地走着,穿过镇子冷冻的、被抛弃的黑暗。

    他们快到她的家门口了,她觉得自己不能马上就进去。

    “我不想回家。”她痛苦不堪地哭喊道,“我不想回家。”

    他看着她。

    “为什么不?”他说。

    “我不想回家。”她哽咽着重复叫道。

    他听到有人来了。

    “好吧,我们再走一会儿。”他说。

    她又沉默了。他们走出镇子来到田野中。他用手臂挽着她——彼此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心中疑惑不解。

    她又开始哭了。

    最后他搂着她试图安慰她。她自顾自抽泣着,几乎没有意识到他。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埃尔茜,”他说,“亲爱的,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那……”

    他吻着她那沾满泪痕的脸,爱抚着她。她没有作声。他大惑不解了,顿感脆弱,不胜伤感。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吻着她,她双手回抱着他,紧紧地依附着他,似乎害怕恐惧和痛苦的来临。他搂着她,心中疑惑不已。

    “泰德!”她狂乱地低声喊道:“泰德!”

    “什么,我的心肝?”他应道,也开始觉得害怕。

    “待我好点。”她哭道,“不要对我太冷酷了。”

    “不会,小宝贝,”他说,又震惊,又悲伤。“你为什么这么说?”

    “噢,待我好点。”她抽泣着。

    他保护地搂着她,心中充满了对她挚热的爱。他仍旧觉很震惊。他只能把她拥在胸前,那里充溢着的是对她无尽的爱和信任。最后她终于恢复了常态。

    三

    她拒绝再到亚当姆斯的工厂工作。她父亲只好替她处理这事,代她送去了报告——说她身体不太好。亚当姆斯对此持一种啼笑皆非的态度,但是他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耐心!他不会为此决斗的。

    几个星期之后,她和温斯顿结了婚。她充满热情地爱着他,近乎崇拜。她的刻骨铭心的爱使他深受感动并给了他不朽的保证,使他对自己有了一种真实感。他再也不自寻烦恼了:他觉得自己很完满,现在他只有去忙乎世上其他的事情。

    然而,在心底里令他烦恼的就是这份爱的肯定,后来他发现自己沐浴在这爱情之中。

    他们曾有一、两次谈到白丝袜。

    “啊!”温斯顿大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

    他很不耐烦而且生气,不能忍受再想起这件事。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起初她非常幸福,被她丈夫的敬慕冲昏了头脑。后来她慢慢地对他习以为常了。他是她幸福的土地,但是她对他司空见惯了,就如同她呼吸的空气一样。他却从未同样对她也习以为常。

    从婚姻中,她发觉她很自由。她可以摆脱掉自己的责任,丈夫会关照她的。她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事来消磨时间。

    所以,数月之后,当她遇到萨姆·亚当姆斯的时候,她并非像她可能做的那样对他不和善。凭借着一个少妇新近从男人那得到的令人激动的知识,她察觉他恋着她,知道他对她一直有未曾满足的**。她觉得很好玩,忍不住开了下玩笑,尽管她对这个男人本身一点也不在乎。

    当情人节来临时,正值她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前后,她收到了一只白丝袜,上面附有一枚小小的紫水晶胸针。

    幸运的是温斯顿没看到,所以此事她对他只字未提,她根本未试图去跟萨姆·亚当姆斯保持什么关系,但是当一只小小的胸针归她所有,属于她时,她甚至没有动脑筋想一分钟,想想她是怎么得来的,她就把它留下了。

    现在她又有了珍珠耳环。这耳环是一种更有价值、更惹人注目的礼物。为了解释这个东西的来处,她想到了是从她妈妈那弄来的。她想出了这个简单的办法,对此非常满意。至于萨姆·亚当姆斯,即使看见她戴着这对耳环,也不会泄露出去的。多有趣啊,要是他看见她戴着他送的耳环!她会假装说这对耳环是从外婆,她妈妈的妈妈那儿继承下来的。下午进城时一路上她喜滋滋的,这对美丽的东西悬荡在耳旁,但她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些。

    温斯顿回家了,疲惫不堪,神情沮丧。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定,这使得他疲惫异常。她难以理解地跟他对着干,有时就像今天这样嘲弄他,讥笑他,不理睬他。他不明白这一切,而这深深地激怒了他。她在他面前此时也是心神不安。

    她知道他处于一种压抑下的愤怒中,手上的青筋暴起,眉毛紧锁着。然而她忍不住刺激他。

    “那只丝袜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打破阴郁的沉默,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放在一个抽屉里了,怎么?”她粗鲁地答道。

    “为什么不把它退回去?”他刺耳地说道,“你把它藏起来干什么?”

    “我不是把它藏起来,”她说,“我有一双。”

    他重又陷入阴郁的沉默中。她,看到不能够感动他,就跑到楼上去了,留下他在火边抽烟。她又戴上这副耳环。心里灵光一闪,她穿上了白丝袜,两只白丝袜。

    她就这样一副穿戴下了楼。她丈夫仍是原来的姿势在火边坐着没动,眼睛直楞楞地盯着。

    “看!”她说,“穿起来漂亮极了!”

    她把裙子掀到膝盖,转过身,看自己那两条穿着美丽丝袜的漂亮大腿。

    他心里涌上一股无名之火,把烟斗从嘴边拿开。

    “是不是很好看?”她说,“去年一只,今年一只,刚好一对。省得你去买一双。”

    她又从肩膀望过去,去看漂亮的小腿。她那短衬裤扎口的饰边在摇晃着。

    “把裙子放下,别出洋相了。”他说道。

    “为什么是出洋相?”她问道。

    她开始慢慢在房间里跳舞,像一个芭蕾演员那样半粗鲁半嘲弄地踢着腿。差不多是恐惧但又带着挑衅的色彩,她朝他踢腿,一边还唱着歌,终于把他激怒了。

    “你这个小傻瓜,该了结了。”他说,“你要把丝袜退回去,我告诉你。”他很生气,一直低着头,脸涨得发紫。她停下来不跳了。

    “我不。”她说,“它们刚好很有用。”

    他抬起头,盯着她,眼睛闪亮像是要发作了。

    “我告诉你,你得把东西退回去。”他说。

    现在,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她像芭蕾演员那样身体前倾,做着鬼脸。

    “我不会退回丝袜的。”她带着唱腔说道,重复着她的话,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她应和着自己的声调,在房间里跳着,做着交叉踢腿。她的行为中真正流露出一种尖利刺人的无所谓态度。

    “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他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你想要萨姆·亚当姆斯知道你穿着它,是不是?那就是让你开心的事了。”

    “说得对,我就是想要他看看这袜子有多合适。他恐怕还会再送些给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不知怎地,他觉得她会很想让萨姆·亚当姆斯来看她穿着白色丝袜的腿有多漂亮,这使他怒火更盛,几乎达到了仇恨的地步。

    “你这可耻的荡妇,”他叫道,“把你的衬裙放下来。别这样肮脏下流了。”

    “我不是肮脏下流,”她说道,“腿是我自己的。而且,为什么萨姆·亚当姆斯不能认为它们很好看呢?”

    片刻的停顿,他眼光闪亮地盯着她。

    “你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他问道。

    “我见到他时就只跟他说说话。”她说,“他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坏。”

    “是吗?”他叫道,声音里含有一种警觉。“我告诉你,跟他有关系的任何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为什么?你怕他什么?”她嘲笑道。

    她激发了他无法遏止的怒火。他坐在那里怒视着她。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烙痛了他。很快他觉得受够了。而她虽有些害怕,但既没被制服,更没认识错误。

    他恨恨地咧嘴一笑。长久以来,他对她就有怨恨。

    “我怕他什么?”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我怕他什么?该死的,就是怕你,你这只迷途的小母狗!”

    她脸腾地红了。这侮辱深深地刺痛了她。

    “好吧,要是你这么无聊——”她冷傲地说道,垂下眼帘。

    “要是我真那么无聊,你跟他说第一个字我就会拧断你的脖子。”他说道,显得很激动。

    “嗤!”她轻蔑地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她冷漠地说道。

    她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嘴唇苍白。

    他的心变得激动起来。

    “下一次你要是跟他有什么勾搭,我会给你颜色的。”他说。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哈!”

    她的冷嘲热讽惹得他火冒三丈。他知道自己是脆弱的,对他可能做的事情几乎不能负责任。他慢慢地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出家门,带着一股杀气,仿佛他准备去杀死她。

    他靠着花园的栅栏站着,懵懵懂懂,既不能听,也不能看。在他的身后,小镇远远的灯光影影绰绰。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脸对着夜空,因暴怒而变得无知无觉。

    仍旧不知道为了做什么,他又走进了屋子。她站在那里,娇小倔强的身形,嘴唇紧闭着,大大的、愠怒的、稚气的眼睛紧盯着他,脸色因恐惧而变得苍白。他步履沉重地穿过房间,重重地坐在椅子里。

    一阵沉默。

    “你不要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终于发作道。他抬起头。

    “我告诉你的是,”他说道,低沉而认真,“要是你跟萨姆·亚当姆斯有什么瓜葛,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大笑着,声音尖利而高亢。

    “我多恨你说‘拧断你的脖子’,”她说,做了个鬼脸,“听上去这么浅薄粗俗。难道你不能说点别的?——”死一般的寂静。

    “另外,”她又说道,带着一种古怪的啧啧嘲笑。“你对一切又知道多少?他还送给我一个紫水晶胸针和一对珍珠耳环。”

    “他什么?”温斯顿说,声音突然显得正常了,眼睛直视着她。

    “送我一对珍珠耳环和一个紫水晶胸针。”她机械地重复道,嘴唇惨白。

    她大大的、黑色的、幼稚的眼睛盯着他,非常迷人。

    他慢慢站起身,朝她走去。他仿佛把脸和眼睛伸到了她的面前。她看着他,吓得呆若木鸡。她喉咙里发出一点响声,想要尖叫了。

    如闪电般迅速,他的手掌唰地一声扇到了她脸上。她被打得倒退几步靠在墙上,眼冒金星。这种震动使她发出古怪的叫声。接着她看到他仍在逼近,眼睛直瞪着她,收缩拳头,慢慢地打过来。这一拳头随时会打到她身上。

    她吓疯了,用一种怪兮兮的动作举起双手,想盖住眼睛和太阳穴;嘴巴大张着,想要尖叫,但没有声音。不过她这副模样阻止住了他。他在她面前停下了,定定地看着她。她张开着嘴,嘴角流着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只手护住脑袋,缩着身子靠着墙站着。他对她的宿怨使他产生了想看她流血、想破坏她、想毁灭她的**。这**在促使他动手,因为他需要满足。

    但是他看到她站在那儿,一个引人哀怜的、被吓坏了的小东西。他羞耻、厌恶地别过脸去。他走过去,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种奇异的安逸感,几乎像睡眠的感觉掠过大脑。

    她觉得头晕眼花,嘴唇苍白,从墙边走向炉火,机械地擦着小小的流血的嘴巴。他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她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急促,颤抖着,开始无声地抽泣,为她自己而悲伤。他没有抬头看她,也知道她的样子。这使得他想毁灭她的疯狂**又回复心中。

    终于,他抬起头,眼睛里又冒着火,盯着她。

    “他给你那些东西是什么用意?”他问道,声音沉稳而有力。

    她的哭泣一下子打住了。她也很紧张。

    “那些是情人节的礼物。”她答道,即使被打她仍不屈服。

    “什么时候,今天?”

    “珍珠耳环是今天——紫水晶胸针是去年。”

    “你已经有1年了?”

    “嗯。”

    她觉得要是他站起来想杀她,那是没法阻挡的。她再也不能阻止他了。她向他屈服了。他们两人都心慌意乱。

    “你跟他有什么瓜葛?”他声音冷冷地问道。

    “我跟他没有什么瓜葛。”她说,声音有些颤抖。

    “你留着它们只是因为是珠宝?”他问。

    一阵疲惫感袭遍全身。再讲这事还有什么用?他再也不在乎了。他觉得疲惫而厌倦。

    她又开始哭了,但他没在意。她不断地用手帕擦嘴。他可以看到血痕,这只能更使他对于自己应负的责任感到懊丧和厌倦。使用暴力,让他觉得羞耻。

    当她又开始到处走动时,他再一次从死一般的、一动不动的姿势中抬起头来。

    “东西在哪儿?”他问。

    “在楼上。”她颤声说。她知道他的怒火已经过去了。

    “拿下来。”他说。

    “我不。”她哭泣着,很愤怒,“你不要像那样欺侮我,打我打在嘴上。”

    她又哭起来。他轻蔑而怜悯地看着她,火气往上冒。

    “放在哪里?”他说。

    “在穿衣镜下面的小抽屉里。”她抽泣着说。

    他慢慢走上楼,擦亮一根火柴,发现了那些小玩意儿。他手里拿着它们下了楼。

    “是这些?”他说,看着手掌里的东西。

    她看着它们没有答话,对这些东西她再也没兴趣了。

    他看着这些小小的珠宝,它们确实很漂亮。

    “不是它们的错。”他自言自语道。

    他慢慢地、固执地四处找盒子。他装好这些东西,写好萨姆·亚当姆斯的地址,然后穿着拖鞋出去寄这个小包裹。

    他回来时,她仍坐在那儿哭。

    “你最好上床去睡。”他说。

    她没理睬,仍在哭。他坐在火边。

    “我睡在这儿。”他说,“你上床去睡吧。”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泪痕斑斑、哭肿了的脸,凄楚可怜地望着他。极度的痛苦刹那间袭遍全身。他慢慢地走过去,轻轻地抱着她。她顺从地让他抱着,当她靠着他的肩膀时,她大声抽泣着说:

    “我从来没想……”

    “我的宝贝——我的小心肝——”他精神极度痛苦地叫道,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