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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健作品中的二性关系(2/2)

高行健文集作者:高行健文集 2017-01-10 13:20
丽而神秘的女医生;就是四十五章那平易而性感的县图书馆女管理员;在四十六章中却变成一个歇斯底里发作的女人,**着身,手提刀子吵闹;在六十章中变成舞会上刚认识的女人;六十四章中变成诱惑男子的妖女。最后,在七十八章,临近结尾时,变成雪夜荒原上主人公"我"的一个幻觉:这个温暖而坚强的女性,与主人公在雪地里一起跋涉,并且在冻馁中拥抱"我",给"我"可能是生命终了之前最后的鼓励。这是个复杂的女人,甚至《灵山》那么多变化也没有穷极其复杂性。她是个淫荡的,唯想满足自己**的女人;她是个温柔的,体贴人心的女子;她是好挑剔易冲动难对付的女人,她是少年意淫中的"荒江女侠";她是个聪慧理智善解人意的女人。她一直是难以固定难以捉摸地每次只显露一个面目,无法求全的幻象。

    可能只有在六十七章,写江南水乡一位律师,带着女友陪"我"夜游,那是唯一既懂风情又识大体的可爱女人,而那一章是全书最温馨又宁静,叙述语调最娓娓动听的一章,似乎是生命中一个永远不再的长夜。不无深意的是,这个完美的叫人无法抵御的"她",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不属于"我"。三人一起躺在江南水乡的船舱里时,"我"只能感到她的温馨,而不敢有其它想法。

    《灵山》主人公对灵岩——文化立足点——的追求,也可以理解为对一个理想的"她"的追求。找到了"她",也就是找到了"我"。这个难以捉摸的她,许多特点在高行健以后的剧本中出现:五十二章"她"诉说感情纠葛的痛苦,似为《生死界》中独白女子的前身;六十三章与萍水相逢女子的相爱,预显《逃亡》中女主人公在紧张危急情况下反而想**,反而对男女关系特别关注;四十八章女尼洗肠故事在《冥城》和《生死界》中二次出现;十七章男女关系之困难似为《冥城》中女子受愚弄的雏形;四十六章女子自戕被救后要求**,似为《对话与反诘》中男女作爱后互杀之先声。

    可以说,这个女性形象之难以确定,象征了人与人的交流和理解永远不可能实现。如果对女色参不透,那么对人世其它诸色诸相也难参透,而**也如参禅,走火入魔比大彻大悟可能性大得多。

    悖论的是,一个智性的自我,为什么需要一个异性的肉欲的"她"者来证明?这个女性永远带着性的诱惑,性的苦恼,并不证明男性——理性的重要,相反,它证明自我意识不可能单靠理性立住脚。《夜游神》中的梦游者明白这种证实方式的困难:你自身的真实是不是也还是你一番臆想,同样也弄不清楚。你隐隐约约,不如说,想得到个女人,一个女人实实在在的**,好证实你的存在,至于这女人是谁倒无关系紧要,此时此刻,你只需要一个能同你分享肉欲的女人。

    但至少,在《夜游神》中这是一个能分解的问题:梦游者像《冥城》中的庄周,靠牺牲"她"来挽救自我,结果很恐怖:皮箱中的女人头变成了自己的头。因此,必须保证"她"者的存在,并且多少固定住"她",才能保证自我的实在性。

    如果自我与"她"者在高行健剧中不断的互相毁灭,或许借对方以证实自身的方式,本来就是一种虚妄,一种迷误?需要以此为阶,再进一步?既然高行健的戏剧中有男主角有女主角,凭什么我就说"戏剧我"是个知识份子男子,"戏剧她"是个性感女人?我可以说高行健本人是个男性知识份子,简单明白而且使人信服,但作为批评家,我就完全失败了。我的根据不仅是高行健作品中人物的配置,更是高行健本人的戏剧讨论之提示:高行健在八十年代中旬提出的戏剧三重性论,原是说同一演员及其角色的关系。在主体分解的戏剧中,类似的分化也用一种迷人的方式散布,分配到不同角色上。

    例如《对话与反诘》上半场,男女二人物尚具有实体时,都用第一人称自称;在失去实体变成"鬼魂"的第二场,女的用第三人称,而男的用第二人称自称。这个安排,在《灵山》中一再出现:所有自称"你"的,全是男性主角。甚至同是独白剧,《独白》的男主角自称"你",而《生死界》的女主角自称"她"。

    高行健有一种独特的说法,解释此种男女自称之不同:男人进行内省的时候,把自我作为对方"你"来解剖,可以减轻心理障碍,内心独白时,很容易变成第二人称。女性内省时,往往把自己异化为第三者"她",才能把承受的痛苦发泄出来。进入到内心独白或交流的时候,潜意识也通过语言人称的变化流露出来。话语之所以体现为人称,即主语是谁?背后隐藏的是认知角度。

    因此,高行健说的"一旦表述,便得归于人称",可以理解为"一旦求悟,便得归于空色"。戏剧意识的主体虽然从《彼岸》起,就努力在文本的展开中,求得四大皆空之悟,这空却不得不首先依靠色来定义自身,然后解脱自身。

    当然,现代汉语之"色"(**、色情)并非佛教的色,在佛经中,色指一切能变坏,并且有质碍的物质世界即感官之感知,或感知的幻象(无表色)。但佛教强调一切"色法"均是错觉,"五蕴皆空"。既然感官世界如此可怕,女色就是第一戒。而禅宗虽然强调佛在人心,却常提醒"见美女作虎狼看"。某些"狂禅"索性承继道家之房中修炼之术,从禁欲苦行转向适意自然,"情与无情,同一无异"。

    唐宪宗诏请大德禅师入宫与法师对辩的一段语录,我觉得值得在此一引:

    问:"欲界无禅……此土凭何而立?"禅师曰:"法师只知欲界无禅,不知禅界无欲"。曰:"如何是禅?",师以手点空。

    这位大德禅师说得很有道理。欲是主体向客体的需求,有需求就有所依附,但也只有依附他者才能了解主体自身,依附**对象才能了解自心,以及自心中之禅,所以"欲界未必无禅,而禅界必须无欲。唯如此,才能明白"戏剧我"与"戏剧她",在《对话与反诘》中,在高行健的其它剧中为何互相疑惑,互相折磨,直至互相打杀,然后才能互相诱导,开出启悟一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