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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坛子的泥头(2/2)

人生的乐趣作者:《伴随》编辑部 2017-04-13 17:03
的一个老妈子的雅号。赠给伊这个雅号的,是我的三个姐姐。伊们联合起来,共同赠给伊的呢,还是一个人提议,而得到其余两人的同意的,现在我也不清楚了。自从伊得了这雅号以后,伊的照绍兴惯例应用伊的夫姓称为的某妈的某妈,也被湮没而不彰了;大家都称伊为“故事的坛子”。或者简称为“坛子”。甚而至于我那稳重的母亲,严肃的父亲,也称伊为老坛而不称姓了。怪得很,伊的形状,真也活像一个绍兴酒坛子。伊的年纪那时候已经六十多了,所以伊的头发,已经由灰白而转黄了,正跟酒坛子上的泥头的颜色差不多;而伊那横阔的头部粗糙而硬黄的脸色,也许有点类似泥头。伊常常穿一件本来深青而被浆洗得成为灰白色,又带着油腻泥污的微黑色的布衫,系一条淡玄色的裤子;当伊换着一个微凸的肚子,并着一双半小的脚而立着的时候,肩膀以下,由窄而宽,又由宽而窄,直到脚跟,恰恰成为两条弧线,远远看去,竟宛然是一个绍兴酒坛子,而外涂的石灰,已经剥落了的。伊的到我们家里,不知何年何月,我只知道伊的被雇而来,在我出生以前,当我开始我的书室的监狱生活的时候,大家已经称伊为十年陈的老妈子了。伊是距离我们村子约十多里远的一个小村子里的人。据伊说,年轻的时候,曾经被长毛掳去,在太平军中过了两年多,而伊的丈夫和两岁的儿子,就在那时候死长毛手里。伊因为能做鞋子和缝补衣服的缘故,所以幸而被留下性命;然而这两年中所目睹的悲惨而离奇的故事多极了。因此,连我那严肃的父亲,有时也跟伊谈及那些关于长毛的故事。听了伊的经历,再讲自己的遭逢,以互相印证。除了这些悲惨而离奇的长毛故事以外,伊更有幼年时候在豆棚瓜架下面,从伊的母亲、婶娘、嫂子们口中听得的许多乡村间传说的故事,堆积在伊的胸中,这就是伊所以成为故事的坛子的由来。伊那坛子里的故事,实在多得很。据听得伊所讲的故事最多而比我幸福的我那三个姐姐们说,伊肚子里简直装满了故事,能层出不穷的讲出来。所以这忙里偷闲,苦中作乐的我,所听到的几个伊口中的故事,不过是伊那坛子角里的一点垃圾罢了,而现在的梦影的回忆中所记得的故事,尤其是垃圾中的几粒微尘罢了。咳,可惜得很!

    梦影中浮着的故事的坛子的泥头已经打开,且等我把从这坛子中采得的一些故事屑,零零碎碎地把往事今朝重提起。

    【人物介绍】

    刘大白(1880—1932),现代诗人。浙江绍兴人。1924年起任复旦大学、上海大学教授,1928年任浙江大学秘书长,次年去南京任教育部常务次长。是新诗的倡导者之一,诗作以描写民众疾苦为主,感情浓烈、语言明快、乡土气息浓郁,代表作:《旧梦》(诗集)、《邮吻》(诗集)、《旧诗新话》(诗论集)、《白屋文话》(杂文集)、《故事的坛子》(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