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漫步小说网 > 其他书籍 > 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英-安东尼·吉登斯章节目录 > 第二章 五种两难困民

第二章 五种两难困民(2/2)

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英-安东尼·吉登斯作者: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英-安东尼·吉登斯 2017-04-13 12:14
作用,来促进人力资源的积极开展;维持有效的法律制度;作为主要的用人方,在干预宏观和微观经济、以及提供基础设施中发挥直接的经济作用;比较富有争议的是,政府具有教化的目的:政府虽然体现着那些得到普遍支持的规范与价值,但是它也可以在教育制度和其他方面对这些规范与价值的塑造起到帮助作用;培育区域性和国际间的联合,并寻求实现全球性目标。

    当然,上述各项都可以以颇为不同的方式去进行解释,并且在它们当中也总是存在着那些与非国家行动主体相重叠的领域。而上述这份清单是如此地令人难以驳法,再谈什么国家和政府正日益变得无关紧要已不具有任何意义。

    在任何这些领域中,市场都不能取代政府,社会运动或者其他各种类型的非政府组织(NGO)也不能做到这一点,不论它们变得如何重要。80年代或者90年代初英国的社会运动和所谓的“挑战者党”,从来不曾像它们在许多欧洲大陆国家那样发挥过如此重要的作用。但是,全球化所带来的各种变化到处都在削弱着、威胁着各种正统的政治党派。社会民主党派在80年代发现他们自己缺少一个有效的意识形态架构;当社会运动和其他集团将那些落在传统的社会民主政治之外的问题(如生态、动物保护、性、消费者权益、以及许多其他的问题)推到前台的时候,他们缺少一个能够用来进行回应的意识形态架构。

    国家政府和政治党派影响力的削弱,在某些人看来是非政治化进程的趋势,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政治参与的扩大和激进主义的散播时机。尤里奇·贝克谈到了“亚政治”的出现:从议会向社会中单一问题团体(singl-issuegrouPs)的转移。许多这样的团体,如绿色和平组织或环保生态组织,都在全球范围内开展着活动。对于贝克和许多其他人来说,最为关键的一个事件就是1995年的BrentSpar事件。壳牌石油公司(Shell)当时计划通过将BrentSPar石油钻井平台沉入海底的办法来对其进行销毁。环境保护组织对此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抗议活动,并且许多国家的消费者们也停止购买壳牌汽油。壳牌公司自那以后在态度上的转变,影响是极为深远的。

    壳牌公司于1998年公布了一份内容翔实的报告,这份报告说明了它对于企业责任所持的新态度。该报告谈到了要参与这一“全球性争论”,目的是“为了向他人学习”并“解释我们的行为”。它承认有责任“保证以世界上的其他地区在伦理上可以接受的方式而开展我们的商业活动”,并说“我们必须表明,我们这样做是保证能够通过独立验证的”。壳牌公司还宣称自己是第一个公开支持联合国(人权宣言)的重要能源公司。一个旨在对壳牌公司的商业政策和行动进行审查的“社会责任委员会”也于1997年成立。

    壳牌公司的全球总裁科尔·赫克斯特罗特(CorHerb-stroter)所作的一番讲话是具有启迪意义的。当他谈到环境保护和消费者权益保护组织时说:“我们对于这些组织想要获得权威的理解有些迟钝。我们低估了这些变化的程度,我们未能参与到与这些新兴组织的严肃对话当中去。”他还补充说,“简单地说,伴随着技术重新定义个人与机构之间的关系,全球社会的机构都在经历着组织重建。”

    因此,所有这些新的运动、社会集团、非政府组织,确实能够在世界舞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而且,甚至全球性的大企业也必须注意到它们的活动。贝克将“政府机构的凝固”与“行为主体(组织、机构、个人)在社会的各种可能层面上的流动”、“政治的逐渐隐没”与“亚政治的日趋活跃”进行比较。他说道,公民主动成立的各种组织已经撇开政治家们而单方面地取得了权力。正是他们而不是政治家,在行动计划中提出了生态保护问题和其他的许多新的关注点。这些公民群体导致了1989年东欧的转型:在“没有复印机或电话”的情况下,它们“能够通过在广场上举行集会的方式来迫使统治集团退却或瓦解”。

    文化评论家汉斯·马格努斯·思曾斯伯格(HansMagnusAn。北erger)在书中是这样来描写德国(对其他一些国家也适用)的情况的:

    政治家们由于越来越不受到人们的关注而感受到了侮辱…(但是)自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从政治阶层中一直未产生关于未来的创新和决策……

    (德国)联邦政府是相对稳定和相对成功的,尽管并非因为事实上它受到那些从竞选海报上向我们露齿而笑的人们的统治……德国可以容忍一个并不胜任的政府,毕竟,那些在每日新闻中使我们感到厌烦的人们,最终确实是无关紧要的。

    这一类评论,与有关研究发现的、人们对政治家们和正统的政治行动主体缺乏信任是一致的,这后一种情况在大多数工业国内都很相似。在美国,当人们在1964年所进行的一次民意测验中被问到——“你有多少时候相信联邦政府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时,76%的人回答说“始终信任”,或者“大部分时间是信任的”。而在1994年再次进行的民意测验却表明,这一比例已经骤然降至25%。在那些明确表示继续信任政府的人中,有61%在过去的总统大选中参与了投票,而在持不太信任态度的人中仅有35%参与了过去的大选投票。年轻人对于议会政治,比年长的几代人持更为保留的态度——虽然年轻一代对“亚政治”的各种问题比他们的长辈怀有更加浓厚的兴趣。出生于1910年至1940年之间的“一代市民”最有可能信任政治家和参加投票选举。十一个西欧国家在1981年和1990年所进行的内容相同的一项民意测验表明:人们对于政府机构的信赖在六个国家中已经下降,在四个国家中虽然保持稳定不变但信任度本来就相当低,只在一个国家(丹麦)有所上升。人们并非仅仅是对政治家的信任比从前减少了,他们对于其他权威人物(例如警察、律师或者医生)的态度同样也是如此

    。

    “挑战者党”一直在寻求通过直接对正统的政党展开攻击的方式来激发民众的这类情绪。绿党和极右的民粹主义政党已经在大多数工业国家中提出了分享权力的挑战。这两类政党与广泛的社会运动相联结,并且都立场鲜明地反对既有的政党和政府系统。就以1998年为例,绿党在十一个欧洲国家的国会中都拥有了席位。而大部分是在80年代才建立起来的各右翼民粹主义政党,更加具有多样化色彩,在某些国家中他们的支持率已经达到了20%。例如奥地利的“争取自由党”(FreiheitlichePartei),但这种情况在其他国家(例如英国、西班牙、荷兰或挪威)却并没有出现。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政党今后将获得比它们目前所得到的还要多的选票,虽然这也会将他们置于权力行动主体的地位。就像社会运动和激进主义团体一样,它们的重要性主要是象征意义上的:它们把各种问题推进政治议程,并且为它们周围所发生的斗争提供具体形式。如果极右的政党和运动真的变得超出了少数关注之外,那么它们将必然是十分危险的。另一方面,绿党引发了绝不能被忽略的、对社会民主的一些基本方向提出置疑的意识形态问题。即使有了历时十年的关于“生态现代化”的讨论,也不能说社会民主主义者就有足够的能力来吸取生态方面的思想。“即使是从对立的那一方来看,许多国家中既有的左派直到90年代末仍未能令人信服地证明,他们对于各种新问题已经转变了立场。”这一困难部分地是由于,与之相关的知识问题和政策问题是非常棘手的;再加上大多数社会民主党派实际上是分裂的。这就如置身于一座尚未竣工的建筑里一样,在那里,陈旧的左派观念仍然突出,而成熟的选择一直未能形成。

    “亚政治”到底将在何种程度上取代政治与政府更为传统的领域呢?贝克正确地提出,对于政党和议会政治的兴趣的降低与非政治化并不是一回事。社会运动、单一问题团体、非政府组织以及其他公民联合组织必定将在一个连续的基础之上,从地方政治直到世界政治中扮演重要角色。政府必须作好向它们学习、对它们提出的问题作出反应、以及与它们进行谈判的准备,而公司与其他商业机构也将会照此行动。

    但是,关于这类组织能够在政府失灵的情况下接替后者的作用、或者能够居于政党的位置的想法,只不过是一种幻想罢了。虽然民族一国家和中央政府可能正在改变它们自己的形式,但两者在当今的世界中均有着确凿无疑的重要性。那些“在每日新闻中使我们感到厌烦的人”是无关紧要的,并且在不确定的未来这种情况将仍然如此。1989年在东欧所发生的变化,事实上至少是建立在国家和国家领导的默许基础之上的。尤其重要的是苏联领导层所作出的关于不派军队镇压示威运动的决定。但是,不论是多么重要的运动与特殊利益集团,也不能像这样地来进行管制。

    第二章五种两难困境一政府的主要职能之一,正是既要在实践中、也要在法律上对不同的特定利益集团所提出的相互分歧的利益要求进行协调。但是,对于这里所提到的“政府”,应当在一种更为普遍的意义上来进行理解,而不是仅仅将其理解为中央政府。社会民主主义者必须考虑,怎样对政府进行最佳的重构才有可能使其适应时代的需要。

    生态问题

    生态政治的重要性超出了绿色社会运动所可能凝聚起来的任何影响、或者绿党所可能获得的选票率。在具体政治中,尤其是在德国,生态保护组织的影响已经是非常引人注目了,因此,“亚政治”的概念从那里起源是不足为奇的。安德列·马克威茨(AndreiMarkovits)与菲利普·戈尔斯基(PhihPGorski)在他们合著的《德国的左派》(TheGermanL巾)中评论道:“贯穿整个80年代,绿党已经进入了德国左派的社会化代表之中,给人们的感觉是:实际上后者的各种新思维、政治改革、战略陈述、生活方式……全都是从绿党及其周围发端而来的。”威利·布兰特(WillyBrandt)**官过去喜欢将绿党说成是“德国社会民主党失散的孩子”,而事实上社会民主主义者通过被迫面对生态保护运动而获得了新的活力。这些后果是实实在在的。-方面(例如能源效率——即生产一单位国民收入所需要的能源的总量,或者污染物如二氧化碳或二氧化硫的人均散发量)是世界上遥遥领先的国家之一。

    各种环境保护运动当然不是完全协调一致的,生态保护领域内也充满了争论。潜在的全球性灾难的前兆最早于60年代显露出来,并且迅速发展成为成熟的预测。据称,地球资源正在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被消耗,而污染却正在破坏自然所赖以持续存在下去的生态平衡。这些可怕的警告促使批评家们作出了态度强硬的反应,他们争辩道:无限期的经济增长是可能的。他们主要是在新自由主义经济理论的基础上来提出这一论断的。市场规则将保证不会限制经济增长。就像其他商品一样,如果任何自然资源逐渐变得稀缺,那么它的价格就会上升,它的消费量因此就会下降。如果商品的价格趋于下降,这就意味着供大于求。经济学家朱利安·西蒙(JulianSimon)曾于1980年与环境保护学家保罗·埃利希(PaulEhrlich)打了一个著名的赌。西蒙打赌说,无论埃利希举出任何类别的自然资源,它们的价格都将会在未来的某个特定时刻下降。而埃利希选择1990年为基准年,并选择了铜、铬、镍、锡以及钨。到1990年为止,这些金属的价格都已经比它们在10年前的价格降低了,降价率从24%到78%不等。最后当然是埃利希输了。

    就目前受到关注的污染问题而言,西蒙以及其他一些沿着相似思路进行论争的人完全倾向于否认存在任何值得担忧的原因。例如,全球变暖既是非偶然的、同时也是一种并非由人类活动所带来的自然现象。自然所拥有的自我复原的能力远远超出人类对环境可能施加的任何影响——例如,自然总是在创造新的物种,并且也总是在消灭它们。

    上述的观点是否站得住脚呢?我不认为是站得住的。对于各种各样的生态问题,用市场办法解决是可能的,但是正像在别的问题上一样,这不意味着应选择市场原教旨主义。对各种环境危机抱乐观态度,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战略。正如大多数社会民主党派所正确认识到的那样,承认这一事实就意味着与可持续发展及生态现代化的观念发生冲突。

    自认可持续发展于1987年被纳入《布伦特兰委员会报告》(Brul;dtlandCommissionRdert)以来,它逐渐成为环境保护组织的压倒一切的关注点,而大多数党派的政治家们对这一问题则只是空话连篇。《布伦特兰报告》中只对可持续发展给出了一个具有迷惑性的简单定义,即当前的一代“保证它在不损及下一代满足其自身需要的能力的前提下来满足现时需要”的能力。o由于我们并不知道未来几代人的需要将会是什么,或者资源的利用将会怎样地受到技术变革的影响,因此可持续发展的概念不可能是准确的。故而,迄今我们可以数得出来的关于它的不同定义就多达四十个,便不足为奇了。

    因此,可持续发展更多地是一项指导性原则,而不是一则准确的公式化表述。然而,它仍然被写入了“第21号行动计划”,这是由联合国所主持的作为布伦特兰一系列措施的一项具体后续行动。几个国家已经致力于将可持续发展融入它们的经济思想之中。而令人惊讶的是,英国的保守党政府却在1988年宣称英国的经济政策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各项原则。由此也可见这一概念具有多么大的伸缩性。

    英国在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的态度与某些欧洲大陆国家形成鲜明对比,如荷兰在1989年曾经启动一项将生态标准与一切政府部门的日常工作结合起来的全国性计划。每个政府部门都具有环境质量方面的一些指标,以及限期达到这些指标的一份固定时间表。可持续发展被定义为:从一开始设计就要避免或者限制污染。为了有利于这样的生产方式,应避免应用“极端”的技术。公民组织和工业界代表参与了为拟订各项指标作准备的各次会议。虽然这项计划经常遇到一些挫折和困难的干扰,但还是起到了作用,使荷兰成为具有世界上最好的环境纪录之一的国家。

    可持续发展的概念非常适合“生态现代化”这一更为宽泛的概念。M.哈杰(MaartenH旬er)是关于可持续发展的最重要的思想家之一,他视生态现代化为几个串接到一起的“可信而引人入胜的线索”:可持续发展替代“确定性的增长”;侧重点在于预防而不是补救;将污染等同于无效率;将环境规治与经济增长视为互有种益。一方面政府干预对于促进建立完善的环境保护规范是有必要的,同时它也关系到工业界的积极合作,一旦工业界认识到生态现代化有益于商业发展,它的自愿合作就是有希望的。“生态现代化意味着这样的一种合作关系:处于这种合作关系中的政府、工商企业、温和派环境保护主义者以及科学家们,在沿着更具有环境保护说服力的思路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进行重建的过程中相互进行协作。”

    这是否已经美妙得令人难以置信了?但这确实是可能实现的。毫无疑问,生态现代化将社会民主与生态方面的关注比过去所能设想到的还要更加紧密地联系了起来。它拥有属于自己的现实成就:受到生态现代化很大影响的那些国家,在各个工业国中是最清洁和绿化程度最高的。但是,在宣称要让世界变得最好的同时,生态现代化回避了生态问题对社会民主思想所提出的某些重大挑战。那种关于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互相能够很好地适应的假设确实不太令人信服,因为它们中的一方有时必然要同另一方发生冲突。此外,生态现代化主要地是关乎一个国家政策的问题,而各种环境危害却大多跨越了国家的边界、并且有的还是全球范围内的问题。各种关于生态现代化的美妙假设,使注意力从由生态考虑所引发的两个基本问题上发生了偏转:即我们与科学进步的关系,以及我们对于危机的反应。在一定程度上,作为全球化的后果之一,科学与技术变革日益加速,并且它对于我们的生活所发生的影响逐渐变得更加直接、意义也更加深远。我们可能曾认为“环境”即为自然世界,但是它现在当然已经不再只是这样了。许多过去属于自然界的事

    物,现在既可能是人类活动的产物、也可能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这不仅包括地球气候的外部世界、而且还有人体的“内部环境”。不论好坏,科学与技术已经浸入到人体之中,并且已经重新划定了那些通过人工制作才能获得的东西与那些完全需要从自然中“获得”的物质之间的界线。

    过去一直将科学与技术看作政治之外的事情,但是这种观点也已经变得过时了。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在这里我们与科学及工业革新的关系比起过去来更加“值得怀疑”了。“新建的高速公路、垃圾焚化装置。化学工厂、核能或者生物技术工厂、以及各种研究机构,遭遇到直接受其影响的民间组织的抵制。越来越可以预知的,正是这种情况,而不是(就像在工业化早期一样)对这一进程所表示的欣喜。”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决策是不能留给那些“专家”去做的,而必须使政治家和公民们也参与进来。简言之,科学与技术不能被置于民主进程之外。不能机械地信任专家,认为他们知道什么对我们有利,他们也不可能总是向我们提供明确的真理;应当要求他们面对公众的审查来证实他们的结论和政策建言。

    许多人将英国的疯牛病危机看成是个一次性的问题,即仅仅是一个英国的问题;或者,在某些左派人士的眼中,是撒切尔的一次不成功的规治。实际上它两者都不是,或者说它不只是这两者。疯牛病事件更应当被理解为是在“自然不再是自然”情况下所发生的风险情形的一个典型。新的风险情形的特征,在于专家们相互之间不能达成一致。政策制定者们能够依赖的。线索清晰的一系列发现现在是不存在的;相反,倒是研究萌生了许多模糊的结论和备受争议的解释。

    从历史上看,对于许多典型的风险而言,后果是能呈现出来的。因此可以在以往经验的基础上去推测各种风险。对于某位卷入了在某给定时间内发生的交通事故的司机来说,他的风险能够在统计的基础之上轻易地被推测出来。而新的风险情形却并不属于这一类。我们并不具有可以指导自己行动的以往经验;而且,即使是关于究竟是否存在任何风险的问题,也可能会一直处于沸沸扬扬的争论之中。这一领域内的多数科学家们都认为,全球变暖正在发生,它具有人为的原因,并且它包含着预期的潜在灾难。但是,也有少数专家对于上述所有的这一切都不以为然;并且,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某些对环境科学文献有重大贡献的人也对后者表示赞同。

    疯牛病事件至今仍远未结束。没有人知道疯牛病可能会在多少个其他国家中发生,以及它更为长远的后果将是什么。它在物种中进行传播的准确方式还是一个未解开的谜,而且它可能会有一个很长的潜伏期。仅仅是它对于经济所产生的冲击就已经是相当剧烈了。从1998年对疯牛病的调查中所得出的最新估计显示,它为英国经济所带来的支出迄今已达30亿英镑,这还仅仅是就向农民支付的赔偿、以及销毁受到感染的牛和处理它们尸体的支出来进行测算所得出的结果。在许多至今并未直接受到疯牛病侵袭的国家中,牛肉的消费量也已经降低了。

    疯牛病事件为说明生态危机不能被“置之不理”、而是已经涌入了现代政治的核心地带这一事实提供了充分的证明——假如需要证明的话。例如,卫生保健政策不能离开控制污染去设计,而把后者仅仅看成是“环境问题”中的某个独特领域;或者,仅仅把这些政策的制定看成是与技术变革相分离的过程。如何面对生态危机,在可预见的将来会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在关于生态现代化的文献中,预防原则通常是作为一种处理生态恶兆的方式而被提出来的。这一观念大概是在80年代首先为德国所采纳,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构成了该国公共政策中的一部分。这个国家最基本的态度就是,它声称有关环境问题的行动即使在科学上存在着不确定性,也仍然应当付诸实施。因此,80年代在几个欧洲大陆国家中启动了一些对付酸雨的项目,而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在英国,缺乏结论性证据竟被用来证明政府在处理这一问题以及其他污染问题上行动迟缓的合理性。

    不过,预防原则并非总是有助益的,也并非总是可行的。生态危机经常都不会是如此标准化的,因为在许多情况下我们已不再拥有‘坝占近自然”的机会。或者,因为同是源于科技进步的利益与风险,它们之间的平衡点是无法把握的。在支持科学技术革新的过程中,我们可能常常需要的是大胆,而不是谨慎。

    新的风险情形的复杂特性甚至已经扩展到了如此的程度,以至于它们已经进入了公共讨论的领域之中。再以疯牛病为例。当时政府受到了普遍指责,首要的原因是,它先否认疯牛病对人们造成了某种健康方面的风险,后来又根据新的科学证据而转变了态度。作为政府不称职的表现,光是这种态度上的矛盾就足以轻而易举地使政府解散。在新的风险确实存在、而科学证据尚不充分的情况下,政府必须作出严格说来是具有冒险性质的决策。关键的不确定性在于:政府应在什么时候、以及怎样宣布那些通过新的科学信息而日益彰显的可能危险。对于某种新的风险情形的公开宣布,就像疯牛病事件所表明的那样,能够产生深远的后果。如果一项风险被公布出来,或者经过政府的干预而被赋予了“官方”的性质,然而事实上却是被夸大了或者什么也没发生的话,批评家们就会说这是一种“谣言惑众”;但是,假如官方认为这事风险很小,因此对是否要公开宣布持谨慎态度,那么批评家们就又会说这是“掩盖真相”:为什么不让公众早一些了解情况?

    这里所牵涉到的问题甚至比上面的问题还要难办。在某些情况下,对于说服人们在改变自己目前行为的同时,又使他们同意采取那些为了避免某个风险或者一系列风险而采取别的行动步骤,预先警示可能是有必要的。例如,只有当政府与其他机构已经以种种方式受到了连续发生的灾难的严重干扰,解决全球变暖的有效的世界性行动才有可能成为现实。但是,那些能够、或者应当被公开激起的警惕,在数量上是有限的。如果有太多预警,就可能使人们今后对任何事情都不再严肃对待。

    长期以来,向公民提供安全保障一直是社会民主主义者所关注的问题。福利国家一直被视为这种安全保障的载体。从生态问题中所能汲取到的主要教训之一,就是需要对风险予以同样多的关注。新表现出来的风险的突出性将个人自主性同科学技术变革所带来的广泛影响这两个方面联系了起来。风险一方面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了我们所面对的各种风险——其中最大的风险是由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另一方面又使我们的注意力转向这些风险所伴生的各种机会。风险不只是某种需要进行避免、或者最大限度地减少的负面现象;它同时也是从传统和自然中脱离出来的、一个社会中充满动力的规则。

    传统和自然,就其“不由分说”地作出它们的决定而论,是很相似的。各种行动与事件都“向来如此”,或者,作为“天经地义的”结果而为人们所接受。一旦传统和自然得到改造,就必须采纳富有远见的决定,并且我们对于这些决定所带来的后果须负有责任。谁应当对(无论是个人、国家。还是其他组织所采取的)当前行为的将来后果承担责任,是新型政治主要关注的问题之——如同在情况恶化的时候,由谁、怎样、以及利用什么资源提供安全保障的问题一样。

    机会与创新是风险的积极一方。当然,没有人能够逃避风险,但是在对于风险的被动经历与对于风险环境的主动探测之间,存在着根本的区别。对风险的积极参与,是社会与经济动员的一个必要成分。对于某些风险,我们希望尽可能将其降至最低程度;而另外的一些风险,例如那些涉及到投资决定的风险,是成功的市场经济中一个积极的和不可或缺的部分。

    确切地说,风险与危险并不是一回事。风险涉及到那些我们主动寻求与之面对、以及对其进行估量的危险。在一个面向未来并充塞着信息的社会(如我们自己所处的社会)当中,关于风险的主题将政治的其他各个不同领域联结了起来:福利国家改革、参与世界金融市场、对技术变革的反应、生态问题、以及地缘政治的变化。我们所有的人都需要抵御风险的保障,但也需要具有面对风险并以一种积极的方式来对待风险的能力。

    “第三条道路”政治

    迄今为止,我已经分别谈到了“五种两难困境”,仿佛它们是互不相关似的。然而,它们其实并非互不相关,而且在这一节和接下来的一章中,我们需要将这些不同的线索联接到一起。

    第三条道路政治的总目标,应当是帮助公民在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变革中找到自己的方向,这些变革是:全球化、个人生活的转变,以及我们与自然的关系。第三条道路政治应当对全球化采取一种积极的态度,但至关紧要的是,必须将其视作范围比全球市场还要宽得多的一种现象。社会民主主义者必须与极右派所主张的经济和文化保护主义进行论争,后者将全球化看成是对国家的完整性和传统价值的威胁。经济全球化无疑能够对地方性的自给自足产生毁灭性的影响。但是,保护主义既不明智也不合乎民意。即使它能够在实践中被采纳,它也只能制造一个自私的、各经济集团之间很可能会相互敌对的世界。第三条道路政治不应当把全球化与自由贸易中的“一揽子协议”(blanketen.dorsement)相等同。自由贸易能够作为经济发展的火车头,但是,假如市场对社会和文化具有破坏性力量,那么,对自由贸易所带来的广泛后果就总得进行仔细审视。

    第三条道路政治,在明确承认它所关注的问题范围比旧的左一有分野架构下更加广泛的同时,保留社会正义问题仍然是核心的关注点。平等和个人自由也许会发生冲突,但是立足平等的各项措施也常常会扩大那些向个人敞开的自由的范围。对于社会民主主义者来说,自由应当是指行为自主,而后者反过来又需要广大社会共同体的参与。在置老式的集体主义于一边的同时,第三条道路政治正在寻找个人与社会之间的一种新型关系、寻找一种对于权利和义务的重新定义。

    有人可能会以下面的这句话作为新型政治的座右铭:无责任即无权利。政府对于其公民和其他人负有一系列责任,包括对弱者的保护。不过,老式的社会民主主义倾向于将权利作为不附带任何条件的种种要求。个人主义不断扩张的同时,个人义务也应当延伸。例如,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人,应当履行主动寻找工作的义务;并且,能否确保各种福利制度不会阻碍主动的谋职行为则取决于政府。作为一项伦理原则,“无责任即无权利”必须不仅仅适用于福利的受益者,而且也适用于每一个人。对于社会民主主义者来说,强调这一点是极端重要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规则就只能适用于那些穷人或需要得到福利的人——正如政治权利的实际情形一样。

    在今天的社会中,第二条规则应是无民立即无权威。无论是在国家、政府、家庭、还是其他机构之中,权利总是以不断地关注传统的各种标记作为使权威正当化的主要手段。右翼思想家和政治家们说道,如果失掉传统和传统的各种形式,权威就会瓦解,人们就将失去分辨对与错的能力。这样一来,民主就永远只能是残缺不全的。社会民主主义者应当反对这一观点。在一个传统与习惯正在失去其支配力的社会之中,树立权威的惟一途径就是通过民主新自由主义虽并不必然地腐蚀权威,但却需要在一个积极的、或参与的基础之上来对权威进行重铸。

    与第三条道路政治相关的其他问题并不隶属于解放政治的构架,或者只是部分地关系到这一构架。这些问题包括对全球化的反应、科学与技术变革、以及我们与自然世界的关系。需要在这里提出来的问题不是关于社会正义,而是关于我们在传统与习惯已趋衰落之后应当怎样生活、如何重建社会团结、以及如何对生态问题作出反应。在对上述问题作出反应的过程中,应当着重强调世界价值、和可能被称之为“哲学上的保守主义”的价值。在一个充满生态危机的时代,现代化不可能完全是直线型的,而且也绝对不可能仅仅等同于经济增长。

    现代化问题对于新型政治来说,是一个基本的问题。生态现代化是其中的一个视角,但还包括有其他方面。例如,托尼·布莱尔的各次讲话中,掺入了某些关于现代化的言论。现代化究竟应当意味着什么?明显地讲,它所指的一个方面就是社会民主自身的现代化,即从传统的社会民主主义阵营中脱离出来。但是,作为内涵广泛的一项行动计划,一个现代化战略只有在社会民主主义者对这一观念已经具有了极富经验的理解的前提下,才能奏效。

    在生态方面极富敏感性的现代化问题,不是关于“日益增长的现代性”的问题,而是旨在了解现代化进程中的各种问题与限制。在一个繁复变化的世界(其中,本质上不可预测的科技创新所释放的能量起到了特别重要的作用)中,急需重建连续性和提高社会凝聚力。

    哲学保守主义的主旨是走中间道路。当然,现代化与保守主义通常被视为两个对立面。但是,我们必须利用现代性这一工具,来解决如何生活在这个“超越了传统”并“处在自然的另一端”的世界(在这里,风险与责任进行了新的组合)中的问题。在这个意义上讲,“保守主义”与政治右翼对其进行理解的方式之间,只具有一种不牢固的密切关系。它提出,应当采取务实的态度来应付变化;在对科学技术为我们带来的各种不确定结果进行认识的过程中,对它们采取某种具有细微差别的立场;对过去和历史保持尊重;而在环境保护领域中,在可行的情况下采用预防原则。这些目标非但不与现代化行动计划相矛盾,而且还以后者为先决条件。科学与技术,就像上面所谈到的那样,已经再也不能被置于民主的范围之外了,因为它们对于我们生活所产生的影响比对前几代人更加直接、也更加深远。

    再以现代政治中某些最激烈的争论所涉及到的家庭作为另外一个例子。维持家庭生活的连续性,尤其是保障儿童的幸福,是家庭政策中最为重要的目标之一。不过,这个目标不能通过某种反动的姿态——即试图重申“传统家庭”的做法——来达到。就如同我将在后面试图说明的那样,它必须以民主化的现代化进程为前提。